近年電影公司「A24」成為屢獲獎項的獨立片商，早前就憑《奇異女俠玩救宇宙》與《鯨》兩部電影，橫掃奧斯卡在內的各大頒獎典禮，由《JOKER》影帝華堅馮力士（Joaquin Phoenix）主演的《寶驚魂》（Beau Is Afraid），除了幕前與幕後陣容吸引，也是「A24」近期出品的大作，因而備受各界期待。

文：過路人
圖：《寶驚魂》劇照

超現實的疑幻似真，到底發生過甚麼事？

電影是《祖孽》鬼才導演亞里艾斯特（Ari Aster）暌違四年後，再次身兼編導兩職，透過影像帶領觀眾展開夢魘般的旅程。主角阿寶（華堅馮力士 飾）基於焦慮與偏執，每分每刻都如活在噩夢之中，自小因其瘋狂母親（Patti LuPone 飾）的所作所為，讓他產生各種恐懼而需要長期接受心理治療。故事從阿寶要出發回到老家開始，混亂荒誕之事卻接踵而來，並由此逐步呈現阿寶痛苦噩夢的根源。

單從香港與台灣兩地的電影譯名來看，無論是前者取「步驚雲」諧音而來的《寶驚魂》，還是後者以「寶可夢」作延伸的《寶可噩夢》，都是頗堪玩味的「食字」譯名。不過，倘若認為這種「食字」的玩笑，會在電影裡面以某種方式展現，建議大家不妨可在入場前先調整一下期望值。

這並非在說電影具備的欣賞價值，畢竟好看與否都是相當主觀的感受，而是在於箇中劇情的發展，想必超乎絕大部分觀眾的想像。三小時的片長無疑是個挑戰，尤其那些介乎現實與想像的畫面，不斷穿插於劇情之中，恐怕亦令觀眾不太容易跟得上。

或因如此，在筆者觀影的場次，竟有觀眾看得呼呼入睡。看著不同角色先後以詭異的方式離世，再被告知」阿寶的家族成員，原來又有一個「達致性高潮後就會死亡」的遺傳病，以至那個在世界各處森林巡迴演出的劇團，都予人有種超現實的感覺，筆者在觀影過程裡，都不禁懷疑自己的雙眼，到底看到了些甚麼，而在阿寶這段癲狂的旅程，又到底發生過甚麼事？

愈是逃避心魔，愈是無可挽救

到底觀眾在大螢幕裡看到的，是阿寶內在的潛意識反彈，還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抑或是他每次噩夢的輪迴，甚至是他受到藥物影響而產生的幻覺？從電影的劇情發展與影像衝擊，觀眾感受著這種遊走於虛幻與真實的迷離狀態同時，亦如體驗著阿寶的內在痛苦掙扎。

無法面對自己的恐懼，唯有透過各種方式逃避，長期精神緊張的阿寶，這生最難面對的是其母親。看到身為一個成年男人的他，偶爾會像個「媽寶」般不停叫嚷，不敢不去聽媽媽的話；偶爾亦會因為對母親的恐懼，對其惡言相向並展露自己的痛恨之情，這種帶點扭曲的母子關係，是筆者印象頗為深刻的劇情。

尤其當看到構成扭曲關係的源頭，有些原來只是來自日常不過、看似雞毛蒜皮的小事，感受更深，由此亦想起自己身邊某位飽受婆媳關係困擾的朋友。可能在其他人的眼中，為這位友人帶來困擾的事情，都盡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但正如片中主角阿寶般，有誰理解他因無法面對心魔，需要尋求心理醫生的幫助？

冰封三尺，非一日之寒，某些原本看來瑣碎無比的小事，如果一直逃避不去化解，累積起來的心結，可以像雪球般愈滾愈大，直到某天走到無可挽回的局面。想來人與人之間的許多關係，往往亦是如此被瓦解得不堪一擊。

其實怕選擇，沒有勇氣去踏前

電影末段迎來「大審判」的高潮，也將阿寶各種面對未知與恐懼的懦弱，如數家珍般逐一羅列。因為沒有膽量承擔責任，面對生命中的不同抉擇，阿寶總是喜歡將球丟向別人，詢問對方應該如何選擇，哪個才是所謂「正確」的選擇。

歸根究柢，這種不作為的心態，亦是源於阿寶懦弱的性格。也許這份懦弱，與阿寶內在的恐懼形成惡性循環，愈是恐懼，愈是懦弱，但在某些關鍵時刻，倘若仍然沒有勇氣向前踏進一步，這份懦弱就成為了一種原罪，自己受苦之餘亦會牽連他人。

看著阿寶在這場猶如世界末日後舉行的「大審判」，如何為自己人生而背負各種罪名，隨之想到身在這個大時代的我們，應該在甚麼時候做些甚麼，或應該不去做些甚麼，自當有所取捨。平庸之惡，有時候並非真的做了傷天害理之事，而是像阿寶那般，因為他的懦弱不作為，在不知不覺間傷害了他人而不自知。

常說不知者不罪，但當關鍵時刻需要面對某些抉擇，卻非一句「無知」就能輕輕帶過，所謂的平庸之惡，阿寶那份懦弱大概亦是如此，這對筆者來說甚有當頭棒喝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