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裔日籍導演李相日自1998年首齣導演作《青》開始,至今廿多年執導過多齣口碑之作,其中改編自日本芥川獎作家吉田修一的小說而拍成的《惡人》和《怒》,人物錯綜複雜的關係,帶來追看性之餘,也有著不少反思空間。今年李相日三度把吉田修一的作品影像化而拍成的《國寶》,既有著不少正評,更在日本本土票房創出佳績,上映五個月票房累積達166億日圓,有望挑戰真人電影史票房第一!
《國寶》以歌舞伎這日本傳統舞台藝術作背景,描述當中演員立花喜久雄(吉澤亮飾)在半世紀間其歌舞伎事業的跌跌起起,過程中更作不少犠牲。李相日早前也到港出席香港亞洲電影節及接受訪問,跟大家分享執導《國寶》的源起及點滴。
文、訪問攝影:Harrison
圖:《國寶》官方提供
注意:以下內容含部分劇透
導演促成小說誕生再自行影像化
在此先向大家對歌舞伎作初步介紹:這門舞台表現藝術起源於17世紀的江戶時代,源自女性的舞蹈。演員以穿上華麗服裝,及以誇張的表演風格和豐富的情感表達見稱。這門藝術於2005年更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非物質文化遺產」。源於女性舞蹈的歌舞伎,其實理應由女性演出,但17世紀中江戶幕府竟以擔憂傷風敗德為理由,禁止女性踏足舞台,從此歌舞伎的演員都由男性擔任至今(他們被稱為「女形」,指男演員扮演女性角色)。
《國寶》講述上世紀六十年代少年立花喜久雄的黑道父親被殺後,他因有演出天分,而獲歌舞伎名門花井半二郎(渡邊謙飾)收入門下,跟花井家繼承人俊介(橫濱流星飾)一同學習,亦有競爭,喜久雄本身非為歌舞伎名門之後,他為躋身頂流,甘願與魔鬼交易⋯⋯
跟李相日談及《國寶》的源起,他以「宿命」來形容此片的誕生:「十多年前拍畢《惡人》時,我有感遇上吉田修一後,在執導電影方面走前很多步,提升至另一層次。我當時跟他談及想拍攝一齣有關歌舞伎的電影,他之後竟用上三年時間親身到歌舞伎舞台去觀賞(甚至在舞台側及後台觀看,以及在演員演出時能提供支援等),去了解他們的生活以作資料搜集。由小說再至電影出現確用上不少日子,而我對有這次改編的機會也感到光榮!」




對主角予以憐憫之情
《國寶》找來吉澤亮與橫濱流星飾演女形,在顏值方面已大大加分!李相日先選到吉澤亮飾演喜久雄一角,而安排他接受超過1年半的歌舞伎訓練,及後再找來橫濱流星飾演俊介這角色,也要接受1年零3個月的訓練。談及兩人的表現,李相日表示二人已超越「是否演得好」的層面,而是能完全呈現與角色的共通點:「吉澤亮有著俊朗面孔之餘,更能展現出喜久雄那種深不見底,別人難以猜到他的想法;至於橫濱流星為人充滿感情,活力十足,跟俊介的個性不謀而合。」
出身歌舞伎名門的俊介,與非屬名門正統的喜久雄,二人感情相當複雜,有時會互相扶持,但當二人事業遇有差距,也有妒忌時。有觀眾更覺得二人的複雜關係帶有曖昧。對此李相日解釋:「喜久雄及俊介有著深厚友情,也會互相妒忌,但他們都是朝著同一目標奮鬥的人,也明白彼此為歌舞伎經歷不少痛苦,最終他們的苦是跨越了妒忌的層面,他們之間存著愛,但不是男女愛情一種,正如戲中的其中一歌舞伎劇目《曽根崎心中》,是關於醬油店員工與妓女的愛情,喜久雄與俊介的演繹,已超越愛情層次,二人對歌舞伎的愛恨情仇,超越了單純關係。」
喜久雄的深不見底,有時極不近人情,為了事業,他利用女性,又不顧女兒。而李相日對這角色另有看法:「我對喜久雄是予以憐憫的,因為他除了演出外,就不懂做其他事情。他的一切,以至生命,只是繞著歌舞伎走,舞台下他作為一個普通人,表現是笨拙的,但在舞台上他能完全演繹歌舞伎的美。」





注重細節呈現人事變化
《國寶》的故事背景橫跨半個世紀,見證喜久雄在事業以至人生的變化。李相日除了為觀眾帶來多場極盡視聽之餘的歌舞伎演出外,對於舞台另一邊的場景安排,他也相當講究:「在劇場的舞台後會設有房間供演員休息或準備演出之用。而隨著時代變遷及故事發展,大家會看到喜久雄身處的後台空間,在年代不同時也有改變。例如他作為新人時,只可站在舞台後角落位置聽從安排;及後其事業取得成功時,其後台佈置也越見精緻;之後遇著事業低潮,其後台擺滿了雜物,反映他根本是沒有位置的。到最後他成了『人間國寶』而準備演出前,其後台是相當豪華的。後台對於歌舞伎演員來說是第二個家,因此也會著墨描寫。」李相日再以喜久雄作小規模演出時於走廊換衫一場作補充,表示戲中從角色怎樣為演出作準備,而可看到他們的經歷如何。



影像化後的改動取捨
《國寶》為長篇小說,將之改編拍成電影,即使現時片長近三小時,總有一些篇幅得要省略。例如曾與喜久雄一起的三個女角:福田春江(高畑充希飾)、藤駒(見上愛飾),以及彰子(森七菜飾),電影對其感情描寫略嫌不足。李相日在篇幅有限的情況下,便集中於喜久郎與俊介的描寫。他補充:「這三個女角其實也象徵了喜久雄在不同階段為歌舞伎會作怎樣程度的付出。而現在看來這也像留白,由觀眾幻想哪一位可跟喜久雄走到最後,又或會否有其中一位能帶領他走向第二個人生。」
另外還有一大改動是,是原著結局喜久雄演繹的劇目是《阿古屋》,但電影中則改成《鷺娘》。李相日說:「如以電影來呈現《阿古屋》,是沒法做到的,《阿古屋》對女形來說是一個最高門檻的演出,是不易拍攝出同一級別。我想成功拍到女形怎樣藉舞蹈作全身演繹這回事,而《鷺娘》會較為合適,它講述有一白鷺對人類產生好感,但這是不可能發展愛情的,不過白鷺仍深愛這人類,最終幻化成人形跳舞,抱著這份心意死去。而這故事也正跟喜久雄的心情相似,就如他跟歌舞伎的關係,他曾被歌舞伎拋棄,但還是去愛、追隨它,甚至有至死也追隨的決心,《鷺娘》也正配合角色心情及劇情發展。」
《國寶》成績驕人,並代表日本角逐明年奧斯卡最佳國際電影獎。李相日對此感到十分期待,亦視為挑戰:「奧斯卡、荷里活是我過往從未接觸過的領域,而《國寶》講述藝能上一神聖地方,荷里活電影也相當重要。我十分期待當地觀眾會怎樣感受這齣電影,會否跟他們的歷程、想法等有相近之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