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點可卡因，說一聲我愛你》：迷失青春｜天台上兩個寂寞的心

愛爾蘭小鎮，萬聖節。一個天台，兩個男生。沒法月黑高飛，難以全身而退，在避風港看不到海枯石爛。這麼一個小空間，不天不地不進不退，不來也不去。當夢想跟自由太遙遠，就無處可逃。

本地新銳劇團劇場方程式，即將上演《多一點可卡因，說一聲我愛你》，翻譯自愛爾蘭編劇John O’Donovan的《If We Got Some More Cocaine, I Could Show You How I Love You》，演出緣起，始於幾位年輕人在讀書時一次自發性的習作。「每次重讀劇本，都會感動落淚，而且觸動之處次次不同，有許多感受可以Taste。」翻譯、主演的鄺渙軒說，一切皆是緣，「遇到這個劇本，很幸運。」

文：黃子翔
圖：黃子翔、劇場方程式

《多一點可卡因，說一聲我愛你》不只講愛情，還有一個人在成長路上面對的壓迫，還有對外面世界的嚮往。（由劇場方程式提供）

有沒有被愛過？

約七年前，於香港演藝學院唸書的鄺渙軒，在一些學校製作，留意到同是演藝學生的盧宜敬和許嘉潤，「覺得他們很不錯，想看他們做戲。」不如找一個兩個男人演的戲本，他來翻譯，然後邀二人參與讀劇？於是登上Drama Online，眾裏尋它，發現了《If We Got Some More Cocaine, I Could Show You How I Love You》，雖然不曉得編劇是誰，也不知道原來那是一齣「BL劇」，但看了劇本後，深受感動，「當中探討愛情的主題，最能觸動我。無論家庭、社會，以至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自己到底有沒有被愛過？」

然後鄺渙軒埋首翻譯，終在大四時完成讀劇，但畢業後愈想愈「不夠喉」，覺得非要正式演出不可，於是申請資助計劃，幸而成功獲選，立即重召盧宜敬和許嘉潤，再組兄弟班，劇場見。然而他這次把導演筒，交給剛憑香港話劇團《半桶水》捧走本地多個最佳導演獎的盧宜敬，「我想落場演出！」原來是技癢。

雖然曾在學校讀劇，但他們不敢怠慢，決定於去年再做讀劇，廣獲公眾參與，又請來李智達執導，鄺渙軒和盧宜敬雙雙讀演，同時重新檢視劇本，再作修訂調整。盧宜敬坦言，第一次讀劇，是「摸着石頭過河」，處理翻譯內容、理解角色，試試接近劇本，「第二次讀劇，大家對劇本已有一定程度的認知，加上有經驗豐富的李智達帶領，大家開始思考怎樣演繹，以及怎樣把文字更好地傳達給觀眾。」

外面的世界很精采

《多一點可卡因，說一聲我愛你》故事發生在愛爾蘭小鎮恩尼斯，兩位成長背景、遭遇、價值觀各異的年輕人Mikey和Casey，於萬聖節打劫油站後，為了逃避警方追捕，不顧安全，爬上那個狹窄、陡斜的天台，作為避難所，「樓下普世歡騰，天台上是兩個寂寞的心。」盧宜敬續說，這個空間提供了一個特殊處境，既公開又私人，既安全又危險；他們看似是一對同性戀人，但彼此似乎沒有承認過這段關係，「這個空間提供了一個喘息機會，讓他們聊聊平時不會宣之於口的事情，面對、𨤳清從沒透露出來的內心秘密。」

故事講述Mikey和Casey打劫油站後，為了逃避警方追捕，不顧安全，爬上那個狹窄、陡斜的天台。（綵排圖片）

二人不僅對去與留意見分歧，面對愛情以至LGBT的身份，也有不同取態。是各執一詞不吐不快？是坦誠相對直抒胸臆？爭拗過後，有沒有解開心結，接近對方多一點點？抑或始終要分道揚鑣，各走各路？「故事講的不只愛情。」盧宜敬補充：「還是一個人在成長路上面對的壓迫，還有對外面世界的嚮往。」角色承受的苦痛、鬱結、委屈，即使反抗仍不為所願，那種挫敗感與無力感，鄺渙軒說，都能感受和理解。

面對不公和壓迫

二人戲，一場景，愈簡單愈不簡單，考驗導演處理手法。盧宜敬苦笑說，讀劇自有想像空間，講了就是，觀眾會自行腦補，但搬上舞台，挑戰來了，「譬如編劇寫了一些看似有危機感的小事件：差點跌下去、滑手丟東西、警察用手電筒照上來，實際執行很考工夫，也很影響觀眾怎樣接收這個世界。」這也是一套「口水戲」，「我會盡量讓節奏明快一點，不要拖沓。」他曾於兩次讀劇先後演繹Casey和Mikey，坦言有助執導，因為對兩個角色已有一種理解，「會直接跟演員分享，有某種Color想追求，收窄了某些方向，會要求得再仔細一點。」

身兼翻譯的鄺渙軒，笑說曾考慮讓該劇本土化，但想到處境難以類比而作罷，「劇中提到都柏林跟恩尼斯的城鄉之別，還有英國與愛爾蘭的文化差異，勉強把故事套進香港，沒有意思，不如大大方方說一個異地故事。」雖然地域、文化不盡相同，但重點還是人與人之間的牽絆，「跟家人、社會的關係，還有單親家庭、新移民面對的事情，以至LGBT的壓抑和受到的欺凌，全是我們能夠連結的東西。」

盧宜敬又說，無論愛爾蘭還是香港，劇中指涉的人類處境，在各種意義層面都一樣，譬如我們不再相信集體，有種信念上的瓦解，「這一代人的保護主義、自我意識較強，沒那麼容易相信人與人之間存有善意，時刻防備甚至懷着敵意，覺得以『我』為中心，才能安身立命，才不會被背叛被欺騙。」但該劇提醒大家，不一定要這樣生存，「當我們確認了愛的存在、犧牲的價值，還有對自由的勇敢渴望，善良和犧牲的精神便會被喚醒，會有更多勇氣，面對世間的不公和壓迫，儘管代價是沉重的。」他覺得編劇有善良的宏願，「這份心意很珍貴，很值得在香港與大家分享。」

原創劇翻譯劇並行

從《屋根裏》到《多一點可卡因，說一聲我愛你》，劇場方程式再次挑戰翻譯劇，作為該劇團其中一位核心成員，盧宜敬想把當代劇本帶給香港觀眾，「這是本地劇團的責任。」讓本地觀眾知道，劇本寫作潮流是怎樣的，劇作家正在關心甚麼議題。他又提到，劇場方程式將會原創劇、翻譯劇並行，既把外地好戲帶來香港，同時幫助本地編劇發展原創作品，「讓香港以至其他地方的觀眾知道，香港創作人關心哪些議題。」

劇場方程式早前通過社交網絡，公布新劇季節目，接下來將有翻譯劇、原創劇、社區劇場、教育活動，陸續推出，值得期待，「我們不會閉門造車，也希望成員各自跟不同團體、創作人合作，繼續吸收養份，發展不同東西，然後帶回劇團，滋養劇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