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角堡壘街的Brew Note Coffee Roaster咖啡店可謂生於亂世，2014年開業不久，傘運便爆發。後來經歷2019年社運和疫情，撐過多次生意低潮，現在店主洪嘉偉（Vincent）看著賬目，卻知道捱不下去了。本月初Brew Note宣布聖誕前（12月24日）結業，學者周保松隨即在Facebook感謝昔日美好時光。他曾在這裡辦了24場文化沙龍，講者有吳靄儀、黃耀明、何桂藍、莊梅岩等，政治、文史哲、藝術無所不談。
2019年後因疫情和紅線，文化沙龍不再。Brew Note除以淺焙咖啡打響名堂，文化沙龍更造就過公共討論空間，小店告別之際，份外令人懷念香港已逝的暢所欲言。Vincent說歷史教曉他，即使無法宣之於口：「有信念的人會明白，最重要是把事情記住，無論怎樣洗腦，有發生過的事一定能流傳下去。」
文：凌梓鎏
圖：凌梓鎏、Brew Note Coffee Roaster FB、網上圖片
後傘運的美好思想交流
Vincent主理數間食店，北角Brew Note於他始終最獨特，是他22歲創業的第一間店，也是個人情感最多、商業計算最少的一間。「Brew Note從來都是最不賺錢的，但遇到很多好好的緣份，做過很多有公共性的事，令很多人認識我們。」小小咖啡店能孕育文化氣氛，多少因為店如其人。Vincent中學時已愛流連獨立咖啡店，也愛聽jazz，是同輩間的異類文青。「好好笑，那時我會去圖書館借jazz的CD，回家抄落電腦度，借借吓聽了幾百隻碟。」
中學畢業後他投身咖啡行業，19歲獲世界虹吸式咖啡師大賽香港區冠軍，開Brew Note時他早就覺得：「所有文化相關的事，都可以在cafe發生。」Brew Note開業數月，已開始請樂手辦jazz show，買杯咖啡便可做觀眾。「好多行家看見，以為是財路。那是美麗的誤會，他們做了才知撞板。我用愛去做㗎，擺明冇錢揾。」Vincent與台灣咖啡店「道南館」老闆是同樣愛jazz的朋友，對方認識了曾在台灣國立政治大學客座授課的周保松，介紹他回港要去Brew Note，後來文化沙龍應運而生，還不設收費。
周保松要做沙龍，大可進大學或上書店，為何偏愛在北角住宅區裡的Brew Note？Vincent說：「因為這裡是街邊！我們觀點相近，覺得這件事要在社區裡發生，更加公共和生活化。」從2017年9月，周保松親自為文化沙龍第1講「論好生活的政治」做講者，到2019年12月最後一場，由學者羅永生談第24講「從漢娜．鄂蘭看逆權運動」，確如周保松近日形容，有過無數自由美好的思想交流。
Vincent回想，沙龍始於後傘運時代：「2014年後大家都好無力，開始感受到威權主義，有啲灰，但不知如何聯繫彼此。所以我哋想做啲嘢，維繫大家的情緒，辦沙龍是很不錯的。」觀眾不時上百人，擠到店門外，「甚至有內地朋友為了聽沙龍而來港，我都沒想過Brew Note的名字，會這樣傳出去。」
Cafe應有社區角色
現在香港紅線變紅海，「文化沙龍那種公共討論空間，冇咗好耐了。2019年後我定位好清晰，就是不想累及任何人，所以不做沙龍了。」即使如此，他仍覺得cafe應有社區角色。「Cafe的history就是這樣的嘛！我一向跟同事說，要與客人建立關係，讓他來這裡是開心的，或能夠做他日常的事。」創業初期，Vincent常在Brew Note關門後，獨留店中深宵炒豆，「街坊告訴我，凌晨四點仲聞到豆味，好癲又好正。也曾有街坊客經歷離婚低潮，為免自己太消沉，把一支酒放在店裡，來到才喝。」
過去幾年香港的cafe愈開愈多，「但我覺得cafe有點失真了，冇咗街坊關係，冇咗社區功能，變了用來打卡。」他說八年前Brew Note開業時，性質類近的cafe約有20間，如今增至200多間，「以前大家每星期會去同一間cafe，現在是每星期去一間新的，然後去成年都去唔晒。多人開咖啡店是好事，問題是很多人移民，固定消費群眾消失了一半，而新cafe又繼續開，個餅自然唔夠分。」這也是Brew Note結束的原因，「望住盤數，預計到明年只會更差。」
他說打卡是潮流，近年大家疫下困港而去cafe當「本地遊」，都怪不得誰。「不只我難捱，整個香港經濟都差，你叫客人點support你？」Brew Note平安夜結業，舖位其實尚有一年多才租約期滿：「未諗到點處理這個空間，可能試做其他飲食生意？」但他肯定將來不會在別處再開「Brew Note 2.0」，「因Brew Note無意間被賦予了太多意義，好one and only one，它的獨特性存在於那個時空。」尤其是舉辦沙龍的日子。以周保松的話作結，「日後若有人寫這段時期的香港文化史和香港咖啡店史，我相信，Brew Note會有它的位置。」
【Brew Note Coffee Roaster】
地址：北角堡壘街19號地下
營業時間：10am – 6 pm（星期三至日）
12月21日休息｜12月22日10am-5pm｜12月23-24日（最後營業日）10am-6pm
Facebook：Brew Note Coffee Roaster
Instagram：@brewnotecoffeeroas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