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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USE

疫情帶來的苦惱,經已毋須詳述,我們忽然得到一個全球性集體體驗,COVID-19成為某種共通語言,把我們隔離,卻將我們連繫。若感消極或惶恐,不妨想想電影《雷霆救兵》(Saving Private Ryan)的祝願——改編自二戰時期的真實故事,八人小隊深入敵區,為找尋一位無名小兵Ryan,途中死的死、傷的傷,隊員開始失去信念質疑,苦澀揶揄「他最好值得」,最後終於尋人成功,卻連Ryan本人都產生相同疑惑:這一切苦難有什麼意義?隊長(恰恰是感染COVID-19的湯漢斯)吐出祝願:

‘Earn this! Earn it!’ ——別辜負犠牲,好好生存,把失去的賺回來。

雖然很「荷里活」,但不無感動,也許史提芬・史匹堡搞這麼多場面,為的就是好好說出這句話。躲家避疫時負能入體,不妨將此話置於心頭,以鼓舞心靈,擊退惰懶。

疫症,大概是一個pause吧,如電腦上的暫停鍵。它粗暴地暫停人們本有的生活模式,暫停追求理想的計劃,暫停經濟活動,暫停日常運作。在生活的層面上,暫停是糟糕的,象徵打斷、騷擾,但在生命的層面上,暫停往往是使人反思的時刻,切頭切尾因為人被迫停下,離開過慣了的生活,離開本來的那個「你」。就像收看那永無休止,卻又不見得精彩絕倫的電視劇,一個pause,你被迫離開沙發上,問問自己:其實我想幹什麼?

人們經常說「如果有時間 / 如果退休,我會像什麼什麼」,現在有的正是時間,學造飯,陪伴家人,還有那堆買了卻沒有讀的書籍,一直想執拾的衣櫃,一直想學的外語,一直想完成的網上免費課程,如果這個pause也沒有令你起動,也許是餘生也不會做了。

Earn it.

(推介一則:我使用電話程式學習西班牙文,原來不錯,現在可以讀到基本句子,蠻神奇的。)

雖然病毒將人們隔離,卻有聯誼之效。夜裡約朋友喝東西——各人自攜飲料對電腦Google Meet(或Jitsi),一堆人天南地北,難得有空,造就一些需要時間才能滋長的話題。後來直達來者不拒之地步,誰有空即歡迎進來聊天;以前實體聚會並不那麼輕易,總有朋友說不想過海,有朋友想回家陪貓,有朋友害怕陌生人⋯⋯你懂的。大家因而「發掘到」一些朋友,那些在從前怎麼都熟不起來的人。

膽子開始粗,覺得現況使人變得平等了,在病毒當前,人人就那麼一條命嘛,開始斗膽相約前輩、老師下午茶——各人自攜飲料對電腦下午茶。從前約前輩,怎麼斗膽如此輕佻?現在不忌諱了,直接說句「好久不會,不如high tea,沒有agenda,閒聊問候」,原來前輩是會陪你瘋,原來他們亦有萬語千言等待著。

Pause而已,恍如五線譜上的一個休止符。有一常用比喻法「劃下休止符」,意謂事情終結,然而在樂理中,休止符是音樂稍作靜止,一種休息、回氣,以突顯樂章的呼吸,而非樂章的結束。休止符後,必然再次出現音符。 • •

如果這個pause也沒有令你起動,也許是餘生也不會做了。

圖:Unsplash(Stay Home. Learn new skills with your fam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