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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歌《twenty-nine》】專訪韓裔唱作歌手mue:沒有根的音樂旅程,—沒遺憾做回自己

出生於韓國,後移居香港長大,90後韓裔唱作歌手mue,曾被發掘參加韓國電視台選秀節目《K-pop Star 4》,先後前往過悉尼、韓國、波士頓等地,探索音樂的多元可能,最終選擇回到成長地香港,取其姓氏「陰」(Eum)轉化成藝名,以「mue」的稱謂發表個人音樂作品。畢業於演藝學院,做過英語老師,mue在這段音樂路上,迷茫過也焦慮過,並持續尋找一種「家」的歸屬感。縱使自覺是個無根的人,但能夠做到自己喜歡的事情,對mue來說已是無憾。

文:過路人
圖:過路人、被訪者提供

從教書到全職做音樂

從去年逐漸察覺宇宙訊息的《signals》,到正視焦慮與情緒共舞的《anxious》,在即將踏入「三字頭」階段之前,mue最近推出了新歌《twenty-nine》,將內心那些藏不住的恐懼與焦慮,全都投放在歌曲之中。「我並非要講30歲怎樣怎樣,純粹想講時間這回事。可能我的經歷,我賺到的金錢,與其他人都有分別,但每個人所度過的29年,時間都是一樣,在我的過去29年裡面,有開心也有困難的時候,但其實發生過甚麼東西並非重點,最重要是有顆持續向前的心,儘管一切未必完美,不過別要被情緒控制,繼續去做自己想做的東西,這樣才算是我能接受的大人,亦是自己30歲前必須學會的事情。」

出生於韓國的mue,成長階段都在香港度過,回想當年就讀國際學校的自己,廣東話與英語都說得不好,難以融入周遭環境,彈結他、玩音樂,成為了他結識朋友的途徑。「媽媽找來一個二手木結他,我玩得很開心,於是將它帶回學校,lunch break沒甚麼事做就拿來彈,亦由此得到其他人的注意,慢慢變成一個習慣,並開始創作寫歌。」

出生於韓國,後移居香港長大,mue曾經到訪不同城市,探索音樂的多元可能。

修學於伯克利音樂學院,也曾被發掘參加韓國電視台選秀節目,最終選擇回到香港演藝學院修讀音樂,mue說自己從沒想過要從事音樂行業,反而到了屯門某間中學任教英語。「一直以來,我都完全沒有想過,自己將來一定要做音樂,離開演藝學院後都要想方法謀生,所以很容易就做了這個決定,而且我也喜歡教書,那就不如做老師吧。」

教書的同時,mue仍有繼續寫歌,閒時跟學生彈奏分享作品,2022年推出的第一首歌曲《Deja Vu》,正是因此而誕生。「每逢有空餘時間,我就寫歌,雖然當時還沒有推出,但我經常都會讓學生聽,問他們覺得老師的歌曲如何,到了學生畢業時,我就將這首歌當成禮物送給他們。」

2022年開始以「mue」的藝名獨立發行歌曲,第一首面世的作品是《Deja Vu》。

亦因為推出了這首《Deja Vu》,讓他得到發展音樂事業的機會,在繼續教書與製作音樂之間,mue選擇離開本來的崗位,嘗試去當一位全職音樂人。「歌曲推出幾個月後,開始有不同人在IG找我,問我是否在香港生活,幸運地得到愈來愈多機會。當然,我一直教書也是可以的,但走出來做自己的音樂,是另一種不同的感覺。有時自己花了很多心機教學,發覺學生們更在意關心的,是現在有些甚麼歌曲流行,令我覺得教書未必是最適合我的方法,反而音樂可以讓我傳播一些東西給年輕人。」

為未來第一首廣東歌做準備

然而,生活在一個非自己母語的城市裡,怎樣才可說得一口流利廣東話,至今仍是mue難以跨越的屏障,甚至為他帶來不少壓力,不時陷入自我懷疑的循環。「試過有次訪問,我要用廣東話進行,結果講得很差,無法表達自己想講的東西,令我覺得無論有過幾多練習,花上幾多心機,如果那天並非屬於你的日子,到頭來也沒用,所以不如算了,還是別抱著太大期望,給予自己如此大壓力。」

心情稍稍放鬆下來,亦令mue比較想得通,與其在語言能力上強逼自己,不如先集中在音樂方面多產出,嘗試透過作品接觸更多聽眾。「人與人的關係,並非只靠語言來溝通,有些東西,可能跟我廣東話講得差無關,始終我也不是很會聊天的那種人,我儘量這樣想,否則會覺得很沒希望。以前曾經強迫自己多說廣東話,但愈是勉強,反而講得愈差。現在我不再這樣逼自己,而是想專注做好作品、多唱歌,讓更多人透過作品慢慢認識我。」

mue希望自己的創作,能夠像Ed Sheeran般,讓聽眾從中有所得著。

雖然mue說自己廣東話講得不好,但其實基本的日常交流,他都能應對有餘,有時只是需要較多時間溝通,理解某些中文詞彙的具體意思。目前為止,mue推出的歌曲皆為英語,不過在其他訪問裡,mue曾經提及將來有意推出粵語單曲,這次他再延伸分享,談及製作第一首廣東歌,對他來說意義何在。「我不會說因為自己在香港做音樂,就一定要出廣東歌,也沒有想要特意出一首廣東歌,只為了證明我有在香港做過音樂;所以我會說,希望有天等到一個令我很有感覺的demo,我覺得第一首廣東歌,必定要有如此faithful的感覺才能發生,而我亦希望它並非自己創作,純粹是用我的聲音,唱出其他香港音樂人的作品,並在這個過程裡,學習他們的想法與處事方式。」

音樂創作以外,mue亦參與過其他不同演出,今年五月更有份參與西九自由空間舉行的百老匯音樂劇《搖滾芭比》,mue更形容是自己歷來「最開心最幸福的工作」,即使再多演五十場都非常樂意。「我之前沒有試過彈bass,但創作團隊對我很有信心,覺得我能在短時間學懂它,為了不讓他們失望,我很多晚都沒睡覺不斷練習,最後演出時真的彈得到,令我很享受整個過程,玩了十場,幾乎每場都喊,很開心很好玩,也很感恩自己有這個機會,參與這種規模的音樂演出。」

憑藉微電影《Here I Stay》裡的演出,mue今年奪得「創+作」支援計劃(音樂篇)的「最佳男主角」獎項。


名字背後,無法言明的鄉愁

作為一個在香港長大的韓裔音樂人,也曾在外國其他城市生活過,mue卻坦言覺得自己是個無根的人,無論對於香港抑或韓國,他都沒有很強烈的歸屬感。「我又不是韓國人,也不是香港人,而我的英文是很American accent,有些人說我看起來像個台灣人,那麼我的身份是甚麼呢?」

正是因為這份無根的感覺,在他選用「mue」的藝名之前,其實曾經以「Hiraeth」之名創作,字面背後蘊含著一份難以言明的鄉愁。「這個字來自威爾斯語,英文很難直接翻譯,意思大概是指homesick,你很想回家,但卻發現自己沒有家,從以前做音樂直到現在,我還是有這種『Hiraeth』的感覺,用了很多時間想找一個root,還是找不到,那就做回自己,這種狀態我覺得也挺適合香港,所以最後我亦回到這裡。」

在踏入三十歲前的階段,mue推出了新歌《twenty-nine》。

不斷尋找著「家」的感覺,卻始終遍尋不獲,到頭來做回自己,反讓mue覺得舒服自在。然而,韓式基因早已注滿其身體,mue不諱言某些對韓國人的標籤想像,在他身上也可反映出來。「我現在的處事態度與想法,大部分都源自我在韓國當練習生的經歷,可能當時是個trauma,但我給了自己很多時間,將它們轉化成一種應用工具。這兩年與更多香港音樂人合作,他們會形容我是不睡覺、不停練的人,記得我做《搖滾芭比》的時候,一看到天光就很興奮,覺得自己很productive,始終在韓國那段日子是練得很瘋狂,他們接受的standard也很高,如非生於那種文化,會覺得為何要逼得自己這麼大壓力?」

mue形容參與《搖滾芭比》的演出,是他29年來最開心幸福的工作。

勤於練習,努力寫歌,對於未來有關音樂的目標,mue卻看得淡然,只要能夠維持生計,讓他可以繼續去玩音樂,已經心滿意足。「我聽過有些朋友說,想在哪個地方演出,想推出多少張專輯,但我都沒有這些想法。我純粹覺得,如果找到方法,可以交到租又做到音樂,對我來說已是個achievement,因為能夠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同時賺到錢又生活到,其實真的很幸運。」

或許此刻的mue,仍然未算太多人認識,也未必賺得很多財富,不過對他來說,這些東西都不強求,現在無論做任何事情,是否好玩才最重要。「在《twenty-nine》的MV最後,唱完whatever會看到我在畫面中突然消失,其實我想講的是,就算明天要死,我覺得也可以,除了無法買樓給爸媽,以及看不到妹妹結婚,已沒甚麼好遺憾,現在做的所有東西都是純粹玩,做自己。」

mue覺得現在的自己已沒甚麼遺憾,未來的音樂路上都會追求好玩行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