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來西亞導演張吉安,上作《五月雪》展現1969年馬來西亞「五一三事件」暴動之難,今次新作《搖籃凡世》則以21世紀為背景,講述有不少馬來西亞女性因遭性侵等而懷孕,嬰兒出生後因母親無力照顧、不能面對,而將嬰兒交往棄嬰艙以求他們得到好的照顧,棄嬰艙之義卻遭所謂道德之士指責是鼓吹性開放、鼓勵棄掉嬰兒之所,但他們有否了解問題之源,其實是當地女性長期受欺壓、剝削所致?張吉安特意找來同鄉廖子妤返鄉擔任主角,來自馬來西亞的她,近十餘年演出過不少香港影視作品,今次回鄉首度演出馬來西亞電影、在語言、演出模式等也先要重新適應,繼而慢慢掌握導演和自己的要求,在強調女生自主權方面作出有力的演出!
文、訪問攝影:Harrison
圖:《搖籃凡世》官方提供
保守社會 衍生棄嬰墮胎問題
張吉安當上電影導演前,曾從事不同類型的工作:影視剪接師,報章記者、電台節目主特等,對大眾傳媒、傳播知識上有著一定經驗,亦洞悉不少馬來西亞社會問題。《搖籃凡世》的創作源起,正是與當地的棄嬰問題有關。「我有一位大學同學曾於棄嬰艙工作,當我仍於電台工作,也想在節目探討棄嬰艙的工作性質,所以接觸那同學多作了解。從而得知她也因曾棄掉小朋友而十分內疚,所以在棄嬰艙積極幫助拯救被遺棄的小生命,以作彌補。對於棄嬰艙我搜集到不少相關資料,不過馬來西亞作為穆斯林佔多數的國度(宗教、政界人士多反對設置棄嬰艙,認為是鼓吹棄嬰、性開放),電台因題材敏感而不容許我作有關廣播。但其實棄嬰艙是拯救生命的地方呢!並非有甚麼負面作為。」
未能於電台廣播,但還有電影這媒介!張吉安續說:「到2021年,有馬來西亞投資者想開拍一齣關於疫情後的社會問題電影。我便想到關於棄嬰、棄嬰艙的問題,但當時未能再聯絡到我的同學,於是我自行作資料搜集,親自到棄嬰艙,更發現疫情後棄嬰的數據有所上升!例如女學生要長期留在宿舍,而與男生在宿舍發生關係;亦有夫婦行房的時候多了而懷孕,但經濟上負擔不來而要棄養;也有女性因遭性侵而懷孕。有時嬰孩出世後,有些女性會不懂如何處理,而將嬰孩棄置在垃圾桶、公廁等,因此棄嬰艙實在是一個讓嬰孩獲得重生機會的地方。
電影投資方也認為這是一個關於人文關懷的故事,值得開拍。我也不會以甚麼公益宣傳,說教形式來拍攝《搖》,一切從比較寫實的角度出發。」



一切由語言學起
2022年廖子妤在《梅艷芳》的演出,讓她贏得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配角殊榮,當時她接受訪問曾表示也想返回家鄉演出一部馬來西亞電影。當時張吉安看到有關訪問便聯絡,希望由她飾演主角麗心──一個棄嬰艙的職工,而廖子妤也一口答應。她說:「我年少時住在馬來西亞,喜歡收聽張吉安主持的電台節目,內容相當豐富,由文化、方言在看馬來西亞的演變,還有歌謠、兒歌的源流等也有觸及。尤其是我在學時曾參加中樂團,令我對他的節目更感興趣。所以今天他找我演馬來西亞電影,也迅即答應。」
廖子妤演出的香港電影中,曾有一、兩齣於馬來西亞取景,但演出馬來西亞電影則屬她的第一次。在語言上,她要重新學習、適應:「首先馬來西亞的華人乃來自五湖四海,時至今日各處方言已有著融合的狀態,但同時也有其祖籍本有語言,因此當地的語言體系是頗複雜的。我在香港工作多年,馬拉話固然要重新學習,馬來西亞式廣東話也得要慢慢掌握,例如戲中我有一對白說『我車你返屋企啦!』那就是港式廣東話,而即時有工作人員指正,應說『載你』才對。很多時說中文對白時,我的口音也容易變成港式,這得要慢慢學習以馬來西亞式廣東話。」

搖》中又可多了解廖子妤。

跟角色的心靈互動至『忽忽地』
語言以外,還有影片的節奏、風格,以及角色的性格等,廖子妤也要慢慢掌握。「過往我演出的商業娛樂片節奏比較急,但今次《搖》的文藝氣息較重,節奏跟我過往的不同,因此有點緊張至『起弶』般,導演覺得我的表情和眼神太倔強,提議我慢慢了解麗心一角的特質。當我去理解這個棄嬰艙職工角色,發覺她當初有著一點韌性,並非是一個太柔弱的人,但當她經歷某些事情,多年來因一事悔疚而身心疲於奔命,再加上沒甚朋友,生活單調苦悶,像是只能用最微弱的生命,來維持每天的生活狀態。在拍攝時我會緊張,這段日子也感到特別疲累,甚至『忽忽地』,而這樣的精神狀態正跟麗心的狀況相符。演出時我也常想著麗心每一刻在想甚麼,從而更投入角色。」
對演出投入,自然也帶著堅持。廖子妤記起有一場戲是講述她抱著棄嬰由棄嬰艙到醫院等候,在對白上她跟張吉安出現爭論:「對白的內容我忘記了,總之覺得那場口我跟BB說的一番話是相當格格不入的,所以跟導演討論。」張吉安回憶起也笑說:「我記得當時場記和攝影師說看到我和她討論時,像辯論比賽般精彩!其實當時我們並非作激烈爭論,而最後我也接納了她的意見,發覺修改後的感覺來得更好。我會喜歡演員有獨立思考,因導演在始終會有『盲點』,而廖子妤是一個十分謹慎,注重細節的演員,這方面對電影確有相當幫助。」

女性自主 不用受指點
「男女平等」好像是遙不可及的事情,今時今日,像《搖》中女性的不幸遭遇,就是父權、神權的壓逼下所造成。其實世界多處,都存在著男女不平等問題,廖子妤有這樣的見解:「無論是醫學研究、運動項目、商品等,很多時候都是先按男性生理作標準,例如運動方面,足球、籃球的大小,都先有男性固定的一套,及後才為女性作出調整。另外商品方面又傾向不太正確標籤女性(例如女性產品多以粉紅色作招徠,但粉紅色又是否多為女性喜歡?)。兩性之間更為割裂,其實就是大家不了解對方使然,像男性不太理解女性的生理問題怎樣於日常生活上面對種種不便,而女性的聲音又好像常被忽視。這些狀況得需要改變。」
至於張吉安,則以《搖》作例子,在「男女平等」討論上,再昇華至另一層次:「過往也有著一些關懷女性的電影,以尋找世道的對錯,但《搖》則強調女性的身體自由、自主權,一切應交由她們自己抉擇,不應受世俗的一套枷鎖影響。《搖》中我特別安排麗心跟另外兩個女角於同一鏡頭出現,在沒有聲音下各有各的決定和做法,就是諷刺世間因太多聲音指點女人應要怎樣做。男性也好、神權也好、沒有宗教信仰的也好,其實統統都沒有問過女性的感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