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g

怎樣的香港,就有怎樣的遊樂場

那是近年屢被瘋傳的照片:從天空俯瞰,一個遊樂場沿山坡拔起,由不同雕塑組成,圓筒形隧道被割開、組合、疊起,滑梯是扭作一團的有機狀態,背後綴以用色大膽的抽象壁畫。

明明是遊樂場設施,然而看上去更像藝術品,有種跨越年代的科幻——而更科幻的是,這地方叫石籬遊樂場,曾經出現於1969年的石籬徙置區(1973年易名為石籬邨),至90年代因重建而消失,寫進歷史,成為另一則都市傳說。

圖片來源:Matthew Selinger

照片每次貼出來,總會引起排山倒海的驚歎,繼而是更多人紛紛懷緬:舊時香港遊樂場幾好,而家幾差!
然後討論就告一段落。

「那種懷舊,有時候流於表面。」樊樂怡(Helen)覺得事情不應該這樣終了,可以有更多思考——結果她把一本書寫了出來,一份關於香港遊樂場的調查報告。



Helen是策展人兼藝術家,2016年在政府新聞處的資料室翻舊照,跟許多人一樣,她無意中看見石籬遊樂場,馬上好奇:50年前天馬行空的設計是誰人帶來?現代遊樂場的呆板和倒退又是怎樣鑄成?

圖片來源:Matthew Selinger

「從來無人去講。兩者中間好多窿窿,需要認真去填補。」她相信,在沒完沒了的懷舊和厭新之間,有些東西可以發生。
這些東西包括:公開徵求關於石籬遊樂場的民間照片及回憶,並發現當年遊樂場由美國藝術家Paul Selinger提出構思,獲賽馬會捐款15萬興建,工程耗時18個月,其時號稱為東南亞首個雕塑遊樂場,也是香港第一個注入歷奇概念的遊樂場。

這些發現與研究,及後寫成《香港抽象遊戲地景》,上月已經出版,不贅。
需要特別說明的是,Helen捨得花上五年時間深入研究,並不全然為了證明昔日遊樂場的好;哪怕是驚為天人的石籬遊樂場,亦不是所謂完美範本,但肯定是回應時代需要的精彩設計——有怎樣的社會,就會衍生出怎樣的遊樂場。

石籬遊樂場就是證明:在仍屬探索階段,因此相對開明的時代,遇上一個勇於創造的雕塑家,加上社會尚未制訂種種遊樂場的安全與規格,作品才能夠順利面世。

書中提及,抽象而具想像力的遊樂場,曾經有過短暫的春天;打從80年代開始,香港遊樂場開始著重安全認證,漸漸遭罐頭倒模、不重創意的現成設施取代,沙地變成橡膠軟墊,十個遊樂場一個模樣,失去該有的活潑。



研究期間,Helen曾經走訪不同城市的遊樂場考察,那些由公民參與規劃的公園,始終讓她最受觸動。
例子有紐約中央公園周邊的遊樂場,建於70年代,至今仍在使用,沒因為設施日漸陳舊而拆掉,反而會找回同一設計師,跟區內使用者去商討翻新定案,追貼社會及政策步伐。

「那是對社區和設計師的尊重。」Helen如是形容。
遊樂場不是小朋友獨享,同樣也是大人(尤其長者)的公共空間;作為一般市民和用家,你的想法是怎樣?

「遊樂場不是只能有韆鞦、滑梯,還有好多可能性和意義。」她期望香港人可以建立一種意識:「當你的社區將會興建遊樂場,可以找個方法表達意見,甚至參與設計。」
而這並非空想:近年的屯門公園共融遊樂場,以及荃灣二坡坊的長廊公園等,都罕有地邀請社區用家參與設計,將會成為未來遊樂場發展的重要參考。

屯門河畔公園。遊樂場好玩與否,視乎是否能夠帶來想像。
今年啟用的荃灣二陂坊遊樂場,設計師曾經跟街坊了解生活習性和需要,由用家角度出發,可能是未來遊樂場設計的重要方向。

Helen相信,不被重視的遊樂場,一直影響許多人,甚至影響著城市發展,必須認真看待。
「那些行之有效的設計遊樂場方法,或者可以試試改變?」

在幻想中的文明城市,遊樂場獲得持續發展,懂得回應社區的在地需要——那麼我們尊重的,不只設計師和社區,同時包括市容,遊戲的權利,還有涉及一整代人的共同經歷與記憶。

(部分圖片來自香港特別行政區政府及香港房屋協會。)